狂飙。强盛。盛强。
小欢喜。凡士林。
镇魂。朱白。宇龙。巍澜。
大宋少年志。宽辛。
全职。叶皓。

【凡士林】暮雨(三)

*7k+长篇更新,祝食用愉快,多刷新!!!会有新的审核版本放出来


7

 

季杨杨刚推开门,就瞟见了客厅的大电视上正放着《甄嬛传》,橘猫似的皇帝愁眉苦脸听着嫔妃争宠,好像被争夺的宠爱不是他的,事不关己。

比皇帝更漠然的是坐在纯白色长毛地毯上的林磊儿,戴着眼镜还眯着眼,偶尔瞟一眼电视,打字速度没被拖累,比祺贵人的嘴还快。

茶几上一台电脑闪烁着代码的洪流,另一台被林磊儿用来码论文,冗长的英文词汇让季杨杨看着就头痛,然而林磊儿却得心应手——不愧是本科时就连马原毛概都能考到近乎满绩的人。

林磊儿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工作。季杨杨在屋里转了几圈儿,厨房、客厅、卧室,垃圾桶都是空的。

“你又几天没吃饭?”季杨杨习惯了他这种近乎自虐的工作方式,看了看他桌上的草稿纸,估摸着至少两天。

键盘噼里啪啦,林磊儿语气平静:“我不饿。”

季杨杨也没管他避而不答自己问题的这件事,自顾自地走到厨房拿碗筷:“我叫了外卖,五分钟以后到,你文件保存一下,洗个脸吃饭。”

比起反抗季杨杨的安排,跟他拌嘴的时间都够再演算七八个数据了。所以林磊儿相当干脆,撑着沙发边缘站起来的瞬间眼前一黑,但也没让季杨杨发现,用半盲的状态自如地洗漱。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他从抽屉里拿了一包彩虹糖,捡了苹果味的,一粒一粒扔进嘴里嚼碎。刚刷过牙之后,弥漫舌面的只有苦味。

 

“你就靠这个糖续命?林大教授,你再这么折腾下去,你们那校医院的医生非把我挂微博上说我虐待你不可。”季杨杨盛了碗鸡汤,推到林磊儿面前,吐槽的语气仿佛演练过千百次,淡淡的。

林磊儿轻声说:“下次不会了。”于是对话就停搁在这里,然而他们都知道这样的故事还会反复重演。

在林磊儿回国的这几年,乃至更早,季杨杨飞去美国探望斯坦福读博的林磊儿,像是不知疲倦放映同一部电影的放映厅。

 

林磊儿拒绝过季杨杨隐晦的表白,也拒绝过他退回朋友之后偶尔出现在他家里,同样出现的还有打包好的饭菜。

“我是怕你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季杨杨给的理由冠冕堂皇,林磊儿每回都转给他车费和餐费,计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他记得从前,林磊儿同那个谁不分你我,连一根冰棍儿都要两个人吃的模样。

季杨杨因为这事儿发过火,但林磊儿只是沉默以对。季杨杨憋住了一个月没再到访,林磊儿也没有麻烦过他,依旧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姿态。

终究是季杨杨忍不住又提着猪肚鸡汤煲上门,眼看着林磊儿又轻减一圈儿,箍在宽松的睡衣里,手腕禁不住盈盈一握。

于是叹气,默认了林磊儿的做法。

 

季杨杨明白,他管不了朋友,管不了林磊儿。

不敢,也不会再有越界的关心。

只有往前一步跨进安全区的人才听从你,像是被驯服的野兽,哪怕只是野猫,亦如此。

没有家的猫,只会偶尔警惕地吃两口你喂的粮。吃完了即刻离开,哪怕你抚摸它的毛发是出于真正爱慕,它也不会领情。

因为他不爱你。

 

他俩都心知肚明,林磊儿把钥匙给季杨杨,让他去配了另外的一把,又容忍他到自己家里,一半是纯然的同学情,一半是他对生活的全盘接受。

就像曾经有人执意想闯进他的生活,把他本身井井有条的世界搅和得天翻地覆,他只是温和以对。只是自那人走了之后,他关上了门,从此禁锢自己在高塔。

 

饭吃到一半,季杨杨接了个电话,在阳台上零零落落传过来的声响,模糊地拼凑成了fang-yi-fan的音调。

林磊儿突然觉得胃里的鸡肉突然变成了翻涌着的活物,像是要从食道里挣扎着破土而出,从他的喉舌里长出枝桠。

小时候有人骗他,吃进西瓜子,胃里会长出来大西瓜。他信了,于是认认真真在卫生间吐了一下午,还是没找到那颗西瓜籽。

现在他没吃什么东西,最后吐出来的也只有胃液,灼烧着喉咙。

或许是从前那颗西瓜终是生根发芽,要汲取他的生机。

他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他对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没什么兴趣,熬夜过几天昏昏沉沉的刹那,他常想如果第二天他睁不开眼睛,他也不会挣扎。

就让这个世界放过我吧。

他想,我太累了。

 

林磊儿漱完口推开卫生间的门,季杨杨就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刚想问“你干嘛装神弄鬼”就被季杨杨捏着的安眠药瓶堵了回去。

“我上次来的时候,这瓶还是满的。”季杨杨盯着他,“一个星期,你都吃完了?”

“上次没拿稳,药都洒了。”林磊儿笑了笑,表情无辜。

季杨杨问他:“洒出来的药呢?垃圾桶里没有,你扔到哪里去了?”

“窗户外面。”林磊儿就算说谎也会挑一个验证不出的逻辑,打赌他不会出去细细翻找。

季杨杨果然轻轻放过,把药瓶放在他的柜子顶上,林磊儿也轻轻呼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季杨杨却突然伸手把林磊儿拉到自己怀里,右手蛮横地按着他的脑袋,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一语不发。

“怎么了?”林磊儿没有问他发什么疯,就算不是情人,好歹也是老友。

林磊儿轻轻地把双手背在身后交叉,反抗的力度都欠奉。

季杨杨却松了手:“我带你去见他。”

林磊儿听懂了他话里的隐喻,只是此时他只能反问一句:“你在说什么?”就好像他真的听不懂季杨杨的指代。

他们这么多年,就像季杨杨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的拥抱,找到破绽却又放开了手的药瓶。

只能停在这儿,然后从来都在两人的默许中含混过去。虽然横亘在他们之中的是什么,他们彼此都一清二楚。

 

“你这样下去会死,磊儿,知道吗?我认命,我带你去见方一凡。你去见他,就当我求你。”

季杨杨曾经从不认命。

他不是没想试过向前一步,但那一幢如同锁着童话里的公主的高耸塔楼,如果没有公主用长长的发辫结成绳子作为邀请,将永恒不可及。

而他常常在梦里看见林磊儿的眼睛。

落水的人,任凭浮木从眼前漂过,却不挣扎,只向深水坠下。

他抓不住。

 

林磊儿没说过放弃、没坦诚厌世、没想过离开,他只是不反抗,他无力反抗。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方一凡离开北京前往南京上学的时候林磊儿没有问为什么,拉黑他的通讯方式的时候林磊儿也没有问为什么,就连那张黑胶唱片丢失,他情绪的阈值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他也没有联系过方一凡,问他为什么。

但偏偏就是在这个普通的午后,在季杨杨说,让他去见方一凡的时候,他点头同意了。

说不上是和解或者自救,只是在某个节点,突然而至的某个抉择。

 

“好。”

 

——这就是方一凡所不知道的,在林磊儿出现在那间休息室前的故事。

 

 

8

 

“各位老师,今天我们拍摄的场地是在P大,特邀的嘉宾是物理系林磊儿教授,辛苦大家!”

节目的编导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李简,拿着大喇叭叉着腰站在人来人往的P大门口。他们从一长溜排队的人群面前走过去的时候,方一凡觉得他铁定是看到了李简那一抹得意的笑。

方一凡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这姑娘就跟顽强的小草似的,生命力极为活泼。

前几天他去M台参加待播剧的宣传,在休息室里听到外面有细细的哭声。他被扰得睡不着,推门出去就看到李简躲在道具堆的后面哭,问明白了才知道她交的节目企划被上司直接掠为己有,把她踢出了项目组。

碰巧就是他们录的这档旅游综艺,都是找的当地艺人,介绍当地著名旅游景点的同时完成采访和打卡小任务。亮点在于“朋友”的设定,拟邀请的一般都是在学生时代有过交集的明星,主打怀旧和友情范,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群人能凑一堆录节目的原因。

方一凡原本没想多管闲事,但这姑娘哭的眼睛通红脸也通红,几乎全然放弃形象管理的模样,却是让他想到旧事,突然心软。于是他通过赵婧跟M台打了招呼,把小姑娘又塞回去做了节目的编导。

本来方一凡还特意叮嘱别把这事儿告诉小姑娘,但不知怎么的李简还是知道了。录节目的时候,常用感激的眼神看他,还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

方一凡对这种眼神早已见惯不惊,往往用圆滑拒绝应对,但他此刻心烦意乱的程度,或许不下于李简。

 

林磊儿出现的时候,方一凡听到周围艺人和工作人员都发出了小声的惊呼。或许他们原本期待的是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吧,但眼前的人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眼镜的边缘有细碎流光闪过,遮住了眼角若隐若现的泪痣,沉稳的气质中便带了一丝脆弱。

季杨杨第一个迎上去,两个人握起拳头对碰了一下。画外音适时响起,询问他俩的关系,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季杨杨挑了挑眉:“社会主义兄弟情。”

方一凡几乎可以想见节目播出之后这几个字被加粗加大放在这两个人身边,说不定还能配上“哇哦”之类的音效。

于是分组的时候,季杨杨依旧理所当然地站在林磊儿身边。

林磊儿也没有拒绝的模样,他除了在开头代表P大介绍了几个著名景点之外,话不多,很随和,怎么安排都行的模样。有几个年轻艺人说像旁听他上课,也好脾气地答应了。

方一凡被几个年轻的后辈缠住,眼看着分组就要定下来,脑子一热,上去就站到季杨杨和林磊儿中间,搂住林磊儿的肩:“我跟磊磊才是真正的兄弟情好吧,季杨杨你在这儿抢什么戏?”

画外音:“真的假的?”方一凡这么多年把家庭情况藏得挺好,爸妈妹妹的正脸照都没上过网,众人也并不知道他有个这么优秀的表弟。

林磊儿笑了笑:“表哥。”又叫了人,算是认可。

方一凡于是可以心虚地趾高气昂:“看到没,季杨杨,一边儿歇着去吧,别在我俩之间当电灯泡了。”

语气是开玩笑的,所以季杨杨耸耸肩膀,无所谓的样子,拉了王一笛一组:“是啊,你俩可是亲兄弟,四分之一的血缘关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一凡明显感觉到林磊儿颤了一下。于是方一凡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节目在P大的游览主要集中在未名湖沿岸的观光区,让艺人们组队完成寻找翻尾石鱼、名人雕像与题字的小任务之后,就开始做个人的后采。

摄影师看出李简对方一凡的偏爱,别人都是十分钟结束,她跟方一凡在这儿唠了半小时,好像还意犹未尽,美其名曰双人采访——但完全可以忽略旁边那个安静沉默的教授,毕竟他是素人,看起来又几乎没有什么综艺细胞。

摄影师只对他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感到好奇,毕竟即使对于娱乐圈来说,P大教授的名头,也足以让人惊叹了。但如果说是为了搏名声,他却又很少表现自己,眼神飘忽不定,常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的话,镜头也只能给到方一凡了——摄影师很遗憾,毕竟林教授有一张媲美艺人的脸。

 

“之前凡凡和林教授有参观过P大吗?在,嗯,上大学之前?”

“有啊,”方一凡点头,“应该是……什么时候来着,就高考之前,我……跟你们林教授一起来的。”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开学之前。”林磊儿适时开口。

“是啊,”方一凡突然故意表情夸张,“那时候你们林教授还在纠结要选Q大还是P大,想着选清华也不错啊。但是P大呢,也还可以。”

工作人员都笑成一团,说他一脸得意好像自己考上了,阿七说她拳头硬了:“有个表弟了不起吗?”

方一凡也笑:“对啊,可了不起了。”大方地把林磊儿的手攥在手里:“是我们家最棒的林教授。”

 

“当时发生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说到这个,”方一凡从长椅上站起来,拉了林磊儿一把,“我当时还在这边留了点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诶?”故事的走向有点奇特,节目里出现嘉宾自己的故事自然是流畅又惊喜,李简忙喊着工作人员跟上。

方一凡一路念念有词,数着岸边的树,手指点了一颗石阶旁的歪脖子树,柳枝都垂到水里。摄影师晃了几个镜头,李简惊叹:“这树看起来比我头发都茂盛。”

方一凡蹲下来,找道具组要了个硬纸板当铲子,一边挖土一边跟道具组说:“当时不是流行什么时间胶囊吗?我们当时过来参观的时候,正好带了一个,看这棵树挺有特点的,就埋在这棵树底下。”

他仰头冲着林磊儿笑了笑:“我背着你们林教授埋的,他应该不知道。当时他坐在那把椅子上背单词。”夕阳的光影下,木质长椅都熠熠生辉:“他那时候好乖的,每天都在背书和做题。”

——我当时就在想,他唯一的不乖只是同我一起,可是为什么呢,这么乖,却要受这么多的罪。

方一凡没有说什么,怜惜都写在眼睛里。

 

“找到了,”方一凡很兴奋地摸出一个大号药丸似的透明壳子,能明显看到里面卷成一团的白色小纸条。

“P大的管理不行啊,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在,而且土也挺松的,很好挖的样子,”方一凡的语气藏着掩饰不住的孩子气,拆开的时候手指翻飞,“不知道字迹还——”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摄影师想要把镜头对准那张纸条,却被方一凡一把拦住了。

李简好奇地凑过来想看看,也被方一凡侧身避开:“太久之前的东西了,有点羞耻,别拍了。”

“是什么?”林磊儿没有靠近,在树旁边,站得笔直,此刻却突兀地搭话。

方一凡捏着纸条的手轻轻颤了两下,他清了清嗓子,轻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地说: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希望你过得都好,比我想象中的最好的你,还要更好。”

“我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围观的群众都在笑闹着打趣方一凡究竟是写给哪个豆蔻年华二八少女,然而方一凡却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才艰难维持住脸上礼貌的微笑。

因为在场其实只有两个人知道,那张被替换过的时间胶囊,写的是什么。

 ——我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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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没写什么却审核了八百遍,我累了,干脆放图

希望多点评论,有长评的话我很快完结(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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