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强盛。盛强。
小欢喜。凡士林。
镇魂。朱白。宇龙。巍澜。
大宋少年志。宽辛。
全职。叶皓。

【凡士林】暮雨(二)

*前篇见合集,朝云的故事到最甜的地方截止,剩下的就只有暮雨啦


3

 

阿七偷偷瞟了眼自己右手边的赵婧,叼着一根烟,没点着,似笑非笑地拨弄着打火机。

一亮。

一灭。

一下一下,像是拨在她紧张的心弦上,连带着头皮发麻。

 

再看看左边的方一凡,之前还只有熊猫黑眼圈,现在仔细看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他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再垂下手腕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笑着跟几个人打了招呼,甚至连季杨杨都友好地伸手去握。

阿七使劲眨了眨眼,觉得眼前的方一凡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上次他跟季杨杨合拍瑞丽的杂志封面,他从头到尾没露一个笑脸。本来摄影师定的是兄弟情的调子,最后瞧着两个人的气场怎么看怎么怪,硬生生改成了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意外的还挺合适。

彼时阿七想缓和缓和关系,过去跟季杨杨的助理打个招呼,假笑还没挂上嘴角,就被方一凡拦下来了:“想干嘛你,给我回来。”

阿七作为方一凡的助理,成了八卦中心,但她心虚得紧,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有这么浓烈的敌意。

季杨杨天生不是热情的人也就罢了,方一凡却跟这人格外不对付,偏偏方一凡对外的人设是小太阳,明面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不合——那甚至不是不合,阿七唏嘘不已,简直是仿佛夺妻之恨的程度。

阿七打电话小心翼翼地报告给赵婧,但赵婧淡淡地没当回事,在这种小事上对方一凡无限放任,按照她的说法是:“不就是不喜欢一个艺人么,想怎样随他,我还护得住。”

那之后就真的很少安排他和季杨杨同台。

但这件事上,赵婧破了例。

 

方一凡也破了例。

这人做节目的时候,澳门塔的蹦极,眼都不眨地跳下去,同组的明星脸都吓白了,他还笑嘻嘻地说刺激,各种鬼屋也都兴致勃勃去逛。

世界上没什么他会觉得怕的,胆子大得不可思议。

阿七侧过脸看着方一凡轻颤的睫毛,和插在口袋里的手。

她知道方一凡是紧张了,习惯性地想要掏口袋里的糖。他的口袋里总是备着一袋子彩虹糖,紧张了就咬一颗,这个习惯被赵婧取笑了很多次,却始终固执地一直留到了现在。

但每次他都不吃里面绿色的苹果味,阿七从前以为他是不喜欢。可有次随手拿了两粒,那天晚上方一凡对她订的饭阴阳怪气挑了半晌的刺,差点把她气哭。

这令人琢磨不透的怪癖。

 

 

4

 

赵婧让阿七在公司附近一家私房菜馆订了一桌,本人却露了个脸就戴上墨镜袅袅婷婷走了,说是要找大导谈新电影给方一凡。阿七便也从善如流,乖巧跟着。

王一笛不温不火多年,想着搭上这条人脉也是好的,假笑了一下,拎着Birkin的包包,踩着Jimmy Choo步履匆匆上前搭话。

再加上节目组工作人员还得回去忙合同,人呼啦就走了一半,剩下来正正好好就仨人。

方一凡,林磊儿,季杨杨。

 

——上次他们三个出去吃饭是什么时候?

方一凡有点恍惚,林磊儿坐他对面,斜对角是季杨杨。

从前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他跟季杨杨的位置是调换的。他吃到好吃的,顺手夹一筷子给林磊儿,再看着他乖乖地吃下去,心就会像烤箱里的蛋糕一样,香香软软地鼓起来。于是他就可以斜瞥一眼季杨杨紧皱的眉头,带着隐秘而危险的快乐继续给林磊儿喂食。

 

但现在。

现在。

 

“几位要喝点什么?”

“一杯冰美式,一杯菠萝汁。”季杨杨看都没看酒水单,直接报出来。

方一凡下意识地说:“磊磊对菠萝过敏。”

 

当年童文洁收到老家亲戚寄来的一箱精品菠萝,闻着香甜,给他们切了满满一碟。方一凡拿着牙签喂给林磊儿,黏黏糊糊吃了一多半。趁着童文洁出门去超市采购,方一凡饿虎扑食一样地凑过去,舔吻林磊儿粘着菠萝汁的唇角。

他还记得当时林磊儿无辜睁大的眼睛,翩翩然如同欲飞的蝶一样柔软的眼睫,扫在他脸上,轻微的痒。

他们刺激的快乐却没持续很久,当天晚上磊儿就因为过敏发了高烧,脸色红艳如同酒醉。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安静地倚在方一凡的肩上,用肿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迷迷糊糊地呢喃两句“表哥,表哥”。

方一凡捏着他的袖子,觉得自己的心在跳动的地方长了一块溃疡,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林磊儿打过退烧针之后,体温降回36度,方一凡百结的愁肠才随之缓解。

所以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刻骨铭心的记忆依然鲜活地映在他脑海里。

 

“不过敏了。”林磊儿抬起头来,微笑着同方一凡对视,“早就好了,没关系的,表哥。”

季杨杨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把吸管外面的包装纸剥开,插到杯子里,把杯子推到林磊儿面前,柔声细语地叮嘱:“慢点喝,有点冰。”

方一凡一瞬间梗住了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北京了,怎么不回家?”林磊儿静静地开口,情绪同以前一样稳定。想来也是,除了偶然某些时刻的崩溃,他一向自持而内敛。

方一凡眼神闪烁:“这不是,忙嘛……你也听到婧姐说了,最近开机的项目太多,回不去。”

“忙到连回家看看小姨和小姨夫的空闲都没有?”林磊儿淡淡地反问。

方一凡尴尬地笑笑:“对,艺人最近都……”

于是林磊儿也笑了笑,打断他显而易见的推辞:“好的。”眼神低垂下去,嘴角却还惯性地翘着。

如此这般对话,连服务员都觉得尴尬,上了冷盘就急匆匆地关了门,留下三人独处。

 

方一凡便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从容地凝望他的表弟。

——他年少的爱人。

意外的平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被映刻成三体中的二向箔。

他宁可被压成永恒的二维,只是希望这一秒能拖长一些,让他的目光停滞在表弟清瘦的颌骨间,可以贪婪地、绝望地,看他。

 

林磊儿突兀地挑起上目线看他,开口:“他们都很想你。”

——他没说出口的是,我想你。

方一凡扬了扬嘴角:“是,我知道。”

——他没说出口的是,其实他全都知道,连带寂寞藤蔓缠绕窒息,他全都知道。

 

每一个春节,童文洁总会满怀期待地给他打电话,伴着妹妹奶声奶气的询问:“哥哥你今年春节回不回来呀?”

他想回去的,他从没有不想回去。

只是每次他都消去了在娱乐圈养出的一身戾气,轻声细语地哄妹妹:“哥哥有工作要忙,之后会回去给你带礼物,好不好?”

电话转了一圈,从童文洁略带抱怨的“小没良心”,到方圆随着他的肚子一起膨胀的唠叨“在外面要注意健康”,最后落在手足无措的林磊儿手中。

 

相对无言,只会听到对方呼吸的时刻里,他们却沉默以对,一个字都未曾说。

听着对面微弱气流,伴随着细细的电流声,在漫长的时光里,在遥远不可及的距离里,抚慰打碎的、崩溃的、不能复原的。

直到方一凡小声说一句“晚安”,这通看来无关痛痒的电话才最终止息。

这一分钟,是他们同谋的心照不宣。

 

 

 

5

 

临到站在餐馆门口,按照常理应当是有个客气委婉的告别,然而方一凡犹犹豫豫,林磊儿惯常沉默,季杨杨懒得开口,于是三个人居然就伫立在门前招牌的阴影下边,像是门神似的。

季杨杨原本是骑着一辆拉风的宝马机车来的,方一凡思索了一下是不是可以开口送林磊儿回去,但在他犹豫的片刻,季杨杨的保姆车就已经开到了门口,鸣了一声喇叭。

季杨杨看向林磊儿,语气温柔:“我送你回去?”他压根没问方一凡的意见,这人僵硬地盯着路灯瞧,像是有什么飞蛾扑火的盛景可以观赏。

林磊儿却走上前两步,拽了方一凡的袖子抬起眼,直视着他。从前他很少这样直直地同人对视,只会小心翼翼地用上目线瞟一眼对方。

 

“你送我回去,我们好好聊聊,表哥。”

林磊儿声音很轻,却坚决得不容拒绝。

方一凡想,这八成又是受了季杨杨的影响。明明自己宠他更多,怎么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没这样大胆呢?

像一只小兔子似的,从窝里探出一点头,就被外面的风光迷了眼睛,又偷偷缩回去了。

季杨杨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注意安全。”

 

阿七把车停在餐馆附近,方一凡很久没开车,系安全带的姿势都显得生涩。林磊儿坐他旁边,安安静静,却像是蓬勃着,有什么潜滋暗长的情绪欲要爆发。

“都是因为我,你才不回家,是不是?”林磊儿连话题都学会了单刀直入。

方一凡失笑:“怎么可能因为你……不是,你不要这么想。”

“你不想看到我的话,我可以搬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一凡表面的若无其事几乎要在他执拗的神情里溃不成军,他沉默了半晌才说,“你不懂,磊儿。”

林磊儿推了推眼镜,偏过头才拼命忍住泪意:“我不懂,是,我真的不懂。”

 

他在时光的流逝里,推测出了他连春节都不回家,只在自己出差的时候才会抽空去探望父母的缘由。

可他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他不明白。

为什么方一凡毅然决然选择了南艺,从此以后,避他如蛇蝎。

他只知道根据化学物质而研制出的烟花,在最绚烂的瞬间会破碎成握不住的火星,原来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也会如此,零落成泥。

 

方一凡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归于沉默,他伸手按了音乐的播放键,是他出道的时候发行的单曲《云与海》。

他的声音向来得天独厚,缠绵悱恻,让听者觉得仿佛是诉尽一生爱意。

——比起许多年前,他为了哄某人一夜好眠,少了些许的青涩,多了娴熟的技巧,却亦失了让人把心都揉碎的深情。

 

“……

不只是贪恋的勇气

命中注定不能靠近

爱你的事当作秘密

怕惊扰你从此远离

无穷尽

……

如果世间万物能跨越能相爱

也能成全云与海

……”

 

眼中酸涩的潮湿渐渐退去,林磊儿轻声开口:“这张EP我也有。”

闻言方一凡很是吃惊,出这张单曲的时候,他刚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赵婧说什么要注重高端音乐人市场,黑胶唱片只发了一百张,现在炒成天价。

“你喜欢吗?”方一凡清了清嗓子,“我让阿七把其他几张专辑也拿来……”

“后来丢了。”林磊儿打断他,声音突然冰冷下来。

 

 

6

 

那张专辑丢失的契机很巧合。

 

林磊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斯坦福读完PHD的时候,被北大破格聘为副教授,同龄人大多都刚大学毕业没有多久。

每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时针刚刚划过五点。他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洗漱好吃完早餐,坐到书桌前,也不过六点。

旁人觉得他年纪轻轻就是副教授,一定是出于对科研的热爱,才每日花上十七八个小时研读paper或是泡在实验室里。

但说起来,他醒着的时候也是百无聊赖,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让他的小姨和小姨夫觉得光荣。

无可无不可——他的人生态度在诸多磨砺里已经变成了如此,除了回复了“Accepted”的论文,他握不住什么,也不在乎什么。

 

又回来了。

灰色漫天,他结结巴巴背诵一句诗,却怎么都背不出的时候,那种几乎让他窒息的情绪,在时隔多年之后突然卷土重来。

在青春期的时候,他溃不成军,俯首称臣,在某人的怀抱里偷过半晌的喘息。

浮木漂过,他抓紧过,然而浮木从不为他停留。

他花费了很久才认识到这一点。

 

他遍历三个顶尖学府,这些学校总有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心理咨询师,听他磕磕绊绊叙述曾经。他在漫长地掏空自己中获得安稳,却也怀疑自己陷入的那段感情是否真的可以定义为爱情。

如果不是爱情,只是亲人身份,为什么避嫌至此,连春节都不想跟他见面;如果是爱情,为什么方一凡能这样轻易放手?

他在方一凡的身边,就觉得心化成粘稠蜜糖,流淌成《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里一样甜蜜的巧克力之河。倘若方一凡与黄芷陶过分亲密,庞然降至他心上的酸涩与嫉妒,就让那河流泛滥,淹没他。

他从未见过此般浓烈色彩,所以不知情从何而起,却霎那间开始一往而深。

他与方一凡不同的在于,方一凡会为了他们血缘的相似而惶恐不安,然而他念念不忘的仅有感情。不管他们怎么定义那段感情,至少它浓墨重彩,使他黑白色的人生突然染上万紫千红。

 

后来,斯坦福眼睛碧蓝的心理咨询师在不做他的医生之后,成为了他的朋友,在他决定为了小姨和小姨夫回国的时候,小心地向他提议:“林,或许你可以留在这里。”

林磊儿摇摇头,他欠的,总要他来还。

于是朋友抱抱他的肩膀:“那你应当去见他。”

他依旧微笑着摇头,说:“我们七年没见,我想我可以忘记。”

朋友却深深地望着他:“我没有提‘他’是谁,林。”

 

林磊儿的行李随他一起漂洋过海,他在太平洋上随着飞机在云层中颠簸,眩晕的刹那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门口却再也没有人端着一杯温水等他。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求爷爷告奶奶让国内朋友带来的那一张方一凡的EP,随着行李的丢失,如同突然消失的方一凡一样,消融在空气的泡沫里。

——那是林磊儿一直温柔沉默注视的证明,是在濒临崩溃的瞬间将他拉回现实的宝物。

机场的广告牌里,到处都是方一凡微笑的脸。那张丢失专辑的主人,失魂落魄地倚靠着玻璃外墙,撕心裂肺地哭泣。

像是被遗弃的、找不到家的孩子。

然而在小姨小姨夫兴高采烈来接他的时候,林磊儿早已用凉水洗干净脸,红着的眼睛也被他解释为“太久没回家了,有点伤感”。

他从未告诉小姨小姨夫这件事,也从未试图告诉方一凡。

 

“在我爱你里面加什么字最让人伤心?”

“我还爱你。”

方一凡曾经在采访里,一本正经说出来的答案,最终还是一语成谶,应验在林磊儿身上。




——————————————TBC—————————————— 

时隔一年半的更新,不确定还会有人看吗hhh

果然比写文更痛苦的就是实习,开会的时候迅速摸鱼,把两年前(?)想写的修罗场、新年电话和丢失的EP都写啦,希望我能抓紧时间把这篇写完~

《云与海》来自于阿yueyue,这两天在疯狂循环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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