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卿

01

“谢谢您来参加今天的面试，我们会尽快给您打电话通知结果。”涂Dior 999的大红唇HR笑得礼貌却疏离，“祝您今日愉快。”

刘皓伸手想握个告别，结果HR说完就转身袅袅婷婷地走了，留下了职业套装的背影和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声响。

“妈的。”刘皓悻悻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扔进他高贵的手工皮包里，趁着HR不在，又捞了瓶矿泉水，也塞进去。

他从绕在一起的数据线下面捞出干瘪的钱夹，捏了捏感受了下厚度，又骂了一句：“靠。”

要不是就剩这点钱了，他至于再出来应聘吗？

 

在荣耀混了了七八年，他也攒了不少钱，但他从小穷惯了，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都不知道怎么花。

刘皓感觉自己也就买了几辆跑车，投资了几套烂尾楼的房，飞去意大利买了几次手工皮具，钱就没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银行账户里尾数的几个零都跑到小数点前面去了。

他又是极要面子的，可不敢让荣耀那帮子人看到他现在连车都打不起，挤着西二旗的地铁从昌平赶去面试游戏公司。

自我介绍是个职业选手也得不到什么优待，反而被有些叶修粉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刘皓深感生活艰辛：“日。”

 

他回去的时候还是挤地铁，赶上了晚高峰，等了三趟地铁才挤进去了半个身子。被后面的人使劲儿往里一推，整个人扭得跟麻花儿似的，手还不小心蹭到了一妹子的胸，被瞪眼狠狠地骂了一句“流氓”。

旁边的人都想看热闹，但挤得头被固定了，转不动。

他全程被一个胖子的肚子怼着，整个人站成一个小于号不说，下车了还被这胖子教育：“你丫多吃点啊，你这骨头硌死我了。”

刘皓：“操。”

生活，就像这胖子一样，凌辱完你的身，还要侮辱你的心。

 

刘皓是来投奔他在B市的亲戚的。

这亲戚不缺钱，在昌平有个闲置别墅借给他住，但审美堪忧，把别墅建得跟农村三层小楼差不多。还在别墅的院子里划了一块菜地和一个鸡房，神他妈养鸡。

里边儿的雄鸡又大又肥，精神充沛，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打鸣，刘皓来这儿之后连闹钟都不用调。

爽得一比……吊糟。

今天他进门又被那傻鸡追着跑，他有点怕禽类的尖嘴，所以每次回家都上演一出大逃杀。

他亲戚也不让他杀鸡，说现在要吃就这几只，好好养养明年能吃更多鸡。

刘皓想去你妈的，再养鸡，明年有没有我就不一定了。

 

他往床上一摊，就开始刷自己的粉丝论坛。

今日活跃数又是0，他气得翻了个白眼看天花板。

上次有新帖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事儿，是个汉子问他死了没。

他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抱有期待。

 

发着呆呢，手机响了，他也没看是谁就接起来了。换了号码之后基本没什么以前认识的人联系他了。打来电话的要么是HR要么是推销员，他一个人呆久了，还能跟推销员聊聊，排解一下寂寞，直到连推销员都受不了了主动挂电话。

对面却是老相识，难得知道他新号码的贺铭：“喂，皓哥，干嘛呢？”

贺铭退役之后跟他差不多惨，也是胡吃海喝花光积蓄只能出来卖身工作的，而且还住不起昌平别墅只能住回龙观。

刘皓看看贺铭就觉得自己没那么惨了，所以很高兴地把自己电话号码给他了。

 

刘皓哼哼唧唧：“刚面试回来，累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贺铭说：“我这两天被以前的朋友介绍着做直播呢，直播你知道吧？在一个还挺大的直播平台，斗比直播。估计这个月能赚七八千呢，跟找个工作差不多了。”

刘皓偶尔也上网看看直播，所以心里有数，贺铭这应该不是传销拉他入伙的。

但尼玛逗比直播这名字是什么鬼啊？？？

刘皓咳了两声：“你以前打游戏还没打够啊，现在还直播自己打游戏？都是你以前的粉丝捧场？”

贺铭“嗨”一声：“哪儿啊，我也抹不下这个面子跟他们说我是贺铭不是，就挑了新的那个啥游戏，青铜农药玩的，跟荣耀不一样，还挺好玩的。皓哥你改天也玩个试试呗，直播也可以不露脸的，赚的也还行，你愿意的话我就把你介绍给我那朋友，他对老嘉世还挺有感情的，而且还喜欢diss叶修，人蛮好的。”

刘皓一听喜欢diss叶修就乐了，他跟贺铭的革命感情基本就建立在共同敌人叶修上面了，于是爽快地拍了板：“行啊，我先去下个游戏玩，等我熟了就去做直播。”

 

他挂了电话就美滋滋地下载了农药，想了想如果月入七八千，他还不用出门，就省了交通费和挤早晚高峰地铁的时间，那肯定很爽。

更何况这地方连他妈外卖都送不了，六环外定位不到，有时候通讯商都会给他发短信祝贺他来到河北。

他只能自己做饭。

 

他亲戚是卖农产品发家的，运货的小皮卡能借他开，所以他就每周开着小皮卡去农贸市场买几斤菜囤着，花不了几个钱。

但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赚回一个意大利手工皮包啊。

刘皓刚想骂一句脏话，就想起贺铭刚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在直播的时候注意不能骂人，否则可能会被封禁。

他甚是讶异于现在游戏圈的纯洁，想当年他们在嘉世青训营……算了这破事儿还说啥。

但他愤愤不平，觉得自己一定要说句啥才能表现出自己对操蛋生活的反抗。

所以，他说：“喵！”

02

刘皓玩儿了几天青铜农药，有点上瘾。

对比起荣耀是个简单的游戏，两个队伍，每队各五人，上中下三路，选一路推塔，打爆对方水晶就算赢。

即使过了职业巅峰时期，玩这种手游还是很顺，他注册的号玩了不到一周就上钻了，也差不多可以准备准备直播。

贺铭的朋友给了他一个直播的账号，给了他一周让他熟悉熟悉流程，态度十分宽容。所以他就没事儿趴在网上看贺铭的直播，有时候也跟他双排玩玩，秀操作被夸的时候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玩儿熟了他就换回直播平台发给他的号，起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叫自己“皓腕”，觉得至少自己在农药该是个大腕儿了吧。

从青铜开始挑战，到钻石，他拉着贺铭组了一天，自己要么adc要么打野，总归是出尽风头，直播间人数也涨了不少。

他没了那层需要披上的皮，在网络世界里恣意畅快，碰到坑队友就大骂，碰到好队友还会不甘心地说一句“老子更厉害”。

这时候就没人讲他小人，反而礼物刷得很快，都赞他真性情。

 

夏天已经快到了，这几天气温直逼30度，有种闷闷的热气在房间里蒸腾。

窗外狂风，暴雨倾城，大清早，他可以依旧蒙在被子里睡大觉，不用担心被谁谁一把薅起来去训练室单训。

梦里，他好像回到了刚进青训营的那阵。

他抱大腿抱得不忍直视，年轻啊，脸皮厚心脏强，被拒绝了也能笑眯眯地继续跟在叶修后面。

哪像现在，只敢偷偷在梦里怀念。

 

那也是个雨天，H市的雨又大又急，像是老天爷拿了个盆，可劲往地下泼水。他站在屋檐底下，瞪大了眼睛看外面跟珠帘似的雨，还一阵一阵的，轻重缓急明显区别开，像奏鸣曲似的。

他是给去叶修送伞的，但这大风跟长了眼睛似的，裹着雨往他身上泼，打了伞也没用。

老天爷：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刘皓：mmp。

 

叶修去嘉世旁边那条街的银行ATM机取钱，他不爱看天气预报，理所当然就没带伞。皱皱眉点了根烟，他准备等着雨停再走，就瞟见旁边站了个小水人，目光转过来带着笑：“叶哥，你没带伞吧，没事儿我来接你了。”

刚想说“这么大雨打伞也不成”的叶修不知为何，还是咽下了这句话，修长指间的烟头指着马路对面一家饭店：“哥请你吃饭。”

他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就隔了雨雾，平日里不正经的人却过分疏离，直伤人心。

 

绿灯亮了。

刘皓被叶修拉着在雨里跑，他一边踩了无数的水坑一边哇啦哇啦地叫：“靠靠靠我鞋子湿了！”“沃日叶修能不能慢点儿！”“嘿，说你呢孙子，我过马路呢你别开这么快好吗？！”

到了饭店，他的衬衫都湿透了，叶修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衣服上溅了三两雨点，空调一吹就干了。

留他湿透了，像个还往外渗水的龙头。

 

他觉得自己狼狈，无论什么时候，站在叶修面前的他都很狼狈。

天可怜见，他一直是注重自己形象到吹毛求疵的地步，外人面前秉承着“装”一字，几乎不敢行差步乱。

但偏偏在叶修面前，他全身都是错。

他一点点低下头，发尖一滴水落在鼻头上，他伸舌去舔。

自己又觉得太过不雅观，笑得夸张：“像不像落水狗，哈哈哈，你要不要痛打一下。”

好像自己说了，就不觉得揭开伤疤难堪。

叶修却转个身往楼梯上的包房走，连他的自嘲都略过。

 

进到包厢里，叶修让他把衬衫脱了放在空调底下吹，把自己身上套在T恤外边的队服外套给他，出去上卫生间避了他换衣服。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叶修的队服，脏兮兮的，枫叶红都灰扑扑的。但明明他有点洁癖，还是套上了，鬼使神差地把脸埋在交叠的袖子里，深深嗅一口，烟味儿挺重的。

真难闻，妈的。

几乎要把他的眼泪都熏出来了。

刘皓几乎觉得自己是被呛醒的。

虽然醒来之后已经不再有那件外套，可他觉得还是有烟雾缭绕在他鼻尖上。

他点了根烟，放在烟灰缸里，直到它烧完，化成灰。

即便这样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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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老叶和白告生贺，练手作，愿我能一直写下去。

为萌萌的白告儿打call，喵